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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智成:颜欢

2023-3-8 05:00| 发布者: 共酔萬場| 查看: 569 |原作者: 共酔萬場

摘要: 明明是走在朝向光明的路上,怎么走着走着路就越走越暗了?颜欢说这话时,我记得她那既幽怨又悠远的眼神。我能理解她那对苦无答案的哀怨,和随即习惯性地抽离,当是说着不关己的事,可以说得轻描淡写。颜欢按多年惯例在上个码头结束后与下个码头开始前,来我这个中途站留宿。那个晚上有点特别,我借到朋友在国际大厦47楼的公寓,外墙是整片无框玻璃落地窗,躺在靠窗的大床上,可以仰视无际夜空缀着一不留神就更迭轮转的星宿。颜欢性感地凝视着夜空,喃喃地说着感性的话:越黑暗越能看见星星,黑暗中星星离我们特别近。其实星星都一样,遥不可及。这

那巴黎说是当地最上流的华族夜店,论装潢论服务其实不过尔尔,主要卖点是排期来登台的港台、星马歌星。那时就流行类似现在夜店所谓的“吊花”,酒客掏钱买花带,上台打赏歌星,能和歌星对唱情歌,边唱边拉歌星的玉手,曲终幸许还能熊抱一下。先以为当地民风淳朴得近乎纯情,蜻蜓点水般一亲芳泽,就满足得整夜乐滋滋合不拢嘴。久了方知,台上台下,天壤之别。专司贴身服侍歌星的祖母级妈妈桑,是意不在酒的醉翁可以买通的密探,她会记下歌星在后台赤裸真身,过来汇报讨赏,打赏够了,妈妈桑会安排歌星下来面会。接着的戏肉,是一拍即合还是一拍两散,就看造化如何弄人了。

颜欢的故事很长,但是很零碎;无头无尾的,像一条不知名的小溪,真正源头在哪里说不准,汇入大河看是消失了,实际上却还在流淌。从小到大的梦想是要当演艺红星。初中勉强毕业,在银行当个小出纳,天天数钞票,越数越不甘心,觉得自己的梦想不能就这样断送在小服务台,她要的是大舞台。几年后终于让她在一个小歌唱比赛胜出,与主办公司签约,录了一两卷不红不白的卡带后,老板用“很多红遍半边天的艺人不也是从跑码头、夜店驻唱开始?”怂恿她开启了歌女天涯。能不能够想象到的,所有会发生在卖艺女子身上的,颜欢几乎都曾经遭遇。价码随年龄递增而锐减,像身上的歌衫越穿越单薄;连登台的码头也越去越偏远越落后。

颜欢按多年惯例在上个码头结束后与下个码头开始前,来我这个中途站留宿。那个晚上有点特别,我借到朋友在国际大厦47楼的公寓,外墙是整片无框玻璃落地窗,躺在靠窗的大床上,可以仰视无际夜空缀着一不留神就更迭轮转的星宿。颜欢性感地凝视着夜空,喃喃地说着感性的话:越黑暗越能看见星星,黑暗中星星离我们特别近。其实星星都一样,遥不可及。这时的颜欢,她歌女天涯的黑暗面似乎已对我说到最后一夜了。

我在联合国维和部队进驻柬埔寨那年,在金边一家昏暗的小夜店偶遇台上蹦跳嘶喊的颜欢,形象是“忘了我们”(Wonder Woman),嗓音和不蔽体的歌衫一样破旧。我借打赏之举把名字和联系方式塞她手里,苦等一夜她没来电。隔夜再去夜店找她,已经转了码头。

认识颜欢记得是在巴黎——不是法国的巴黎,而是上世纪80年代初在印尼棉兰一家同名的夜总会。我当年刚过25,外派到棉兰开荒,孤家寡人空降异地,感觉像是自我流放。那阵子,几乎夜夜都流连在巴黎。

初识颜欢那一晚,她台上唱当时初红的《一样的月光》,听得我耳目一新。朋友们见我难得失魂地跟着呐喊,以为终于等到我自愿陷身了,把我推拥上台去。我认真和颜欢合唱了苏芮的另一首《请跟我来》。

明明是走在朝向光明的路上,怎么走着走着路就越走越暗了?颜欢说这话时,我记得她那既幽怨又悠远的眼神。我能理解她那对苦无答案的哀怨,和随即习惯性地抽离,当是说着不关己的事,可以说得轻描淡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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